“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。”姚燮看著顏嬤嬤，笑瞇瞇地說：“難道不是你讓老蔣來監視我的嗎？怎麽好說是我利用他恩？”

顏嬤嬤冷著臉：“我問你，他們兩個人現在在哪裏？”

“先坐下。”姚燮道，“這麽多年了，你的性子還是這樣，心平氣和地說話不好嗎？”

顏嬤嬤等著姚燮，對方氣定神閑，仍在舉著手裏的茶杯。

顏嬤嬤冷冷說道：“不要逼我對你動手！”

說著，身體已經繃緊，看樣子隨時都會對姚燮不客氣。

姚燮見狀，揉了揉眉心：“小松，去看看那個小男孩醒了沒有，醒了喊他過來。”

“是。”

外面應了一聲，過了不一會兒，南轍腳步匆匆沖擊呢屋子：“嬤嬤！”

“南轍？”顏嬤嬤見到南轍，又驚又喜，“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
“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
兩人幾乎異口同聲。

南轍道：“嬤嬤，你……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
顏嬤嬤說：“我還想問你呢。”

“我？我什麽也不知道啊……”

“怎麽會不不知道呢？”顏嬤嬤說，“我不是讓你去找你蔣伯了嗎啊？”

“我是來找蔣伯了，這幾天蔣伯不讓我跟著他，就一直讓我在家裏等著他啊，昨天我還見他了！”南轍說著，左右看了看，看到姚燮，又看到了顏嬤嬤，“他是誰，蔣伯伯呢？”

顏嬤嬤聞言，轉頭看向姚燮。

“這究竟是怎麽回事？”

南轍也跟著看顏嬤嬤的目光，看向姚燮，這人看起來亦正亦邪，不知道是敵是友。

姚燮看著南轍，忽然牛頭不對馬嘴地說道：“小家夥，你現在餓不餓？”

南轍一楞，頓了頓一下，還真的覺得餓了。

“你說你昨晚見到了老蔣？”姚燮要問，“你確定是昨晚嗎？”

“就是昨天晚上啊！我跟蔣伯伯一起吃了飯，然後我就特別困，我就……”說道這裏，南轍額稍微頓了頓。

“難道不是昨天？”

“如果是昨天，你現在會這麽餓嗎？”

“那……那是……”

“是前天。”姚燮說，“我前天來的時候，你已經昏過去了。”

“昏過去？”南轍瞪大了眼睛。

姚燮沒理會他的吃驚，而是看向顏嬤嬤說道：“要說老蔣也是，下藥的劑量還是掌握不準，這都多少年了……當初，我記得他給……”

“打住！”顏嬤嬤道，“你究竟知道什麽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
“如果你能冷冷靜聽我說，我很願意，一五一十告訴你……”姚燮道。

姚燮輕輕嘆口氣，再次將茶盞舉起來。

顏嬤嬤回頭看了看南轍……

南轍此時好好好站在自己的面前，顏嬤嬤對姚燮的敵意稍微減退，倒也沒有剛才那般劍拔弩張了。

“坐下吧。”姚燮說。

顏嬤嬤站著沒動。深吸一口氣，冷冷看著姚燮：“你剛才說，老蔣應該是安全的，你都在知道什麽？”

姚燮仰著頭看顏嬤嬤：“你這麽站著，我這麽看你，我腦袋累。”

顏嬤嬤閉上眼，似乎壓住了自己的脾氣，這次在姚燮面前坐下了。

“喝茶？”姚燮舉了舉手裏杯子。

顏嬤嬤接過去，但是沒喝下：“可以說了吧？”

“你要是想著知道，我自然會告訴你，不要這麽著急。”

“說吧。”

“老蔣已經知道所有的事情了……”姚燮說，“他去找人了。”

“找人？”顏嬤嬤皺眉，“找誰？”

“這我就不知道了。”姚燮聳聳肩，“相府出了事，確切的說，是杜揚嵐出了事，你想幫她一把，老蔣也是……我們幾個人的性子，向來都是習慣單幹，老蔣去做他認為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了。”

說道這裏，姚燮攤開手：“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，不過，他的身手不錯，應該不會有事！”

顏嬤嬤：“這都是實話？”

“我騙你做什麽？”

“你這人說不準。”顏嬤嬤道。

“這麽多年的友情了，你這麽說，我可真是心寒的很呢。”姚燮說著，捂著自己的胸口，還真想是那麽回事。

“收起來你這套矯揉造作。”顏嬤嬤說，“辣眼睛！”

姚燮哈哈一笑，自然而然地回道：“辣的就是你！”

說完，兩人都輕輕頓了一下。

不為旁的……

只因為這句互懟的話，當年幾乎是他們的口頭禪。

那時候，是當著梅相爺的面，姚燮向來……用顏嬤嬤的話說，就是愛演，特別是當著相爺的面，總是“矯揉造作。”於是，顏嬤嬤就這麽懟姚燮。

只不過那是二十多年前了，那時候他們一個人站在梅相爺身旁，另一個站在梅相爺另一邊，互相看不順眼。

姚燮輕輕嘆了口氣，似乎慢慢回過神來。

顏嬤嬤也理了理心緒，說道：“事情是不是你做的？”

姚燮笑盈盈道：“什麽事情？”

“瑞王的事情。”顏嬤嬤說，“這件事，我看八成就是你做的。”

“你說瑞王給皇上下毒的事情啊？”姚燮問。

“還有連累杜冕！”顏嬤嬤說。

姚燮的表情稍稍一沈，似笑非笑地問：“你看起來很擔心杜冕？”

顏嬤嬤道“那是揚嵐的父親！”

“揚嵐父親是九兒跟無雙！”姚燮的聲音稍顯的冰冷，“杜冕只是收養了她，揚嵐不是他女兒！他也不陪！”

“你果然還在恨杜冕……”

“難道你不恨！？”姚燮反問，一向氣定神閑的眼睛，此時也殺氣滿滿。

顏嬤嬤說：“以前恨過，恨不得殺了他。”

“現在呢？”

“現在……我只想幫揚嵐把人救出來。”顏嬤嬤說，“不管杜冕怎麽樣！他對揚嵐是真的好……這些年，我都看在眼裏，他是將揚嵐當成親生女兒一樣養大的。”

“對揚嵐好！不代表能抵消他當年對相爺做的事情……”姚燮道，“杜冕就是插進相爺胸口裏的一把刀！當年相爺對他多好！若不是相爺提點！輪得到他杜冕？現在他官拜丞相！還是踩著相爺的屍體走過來的！”

說道這裏，姚燮頓了頓，上下打量顏嬤嬤一眼，繼續道：“我有時候挺佩服你的，守著相爺那麽的仇人，竟然還能不動手……在他身邊一呆就是將近二十年……”

“你知道什麽！”顏嬤嬤打斷他，臉色也十分難看，“當時相爺自盡之前……千叮嚀萬囑咐要我讓我保護無雙小姐！那個時候，無雙小姐臨盆在即，京城到處都是鶴唳衛！只有我……我力不從心！這個時候，只有杜冕出來幫我！是他給了無雙住處！是他讓揚嵐平安降生！是他給了揚嵐這麽些年的安穩……”

“所以，這些都抵消了他對相爺做的事情？”姚燮道。

顏嬤嬤深吸一口氣：“你若是問我，我會告訴你，抵消了。”

顏嬤嬤的聲音一點點小下來，像是回憶，像是感嘆：“我看著揚嵐降生，看著揚嵐，一點點長大，看著她從一個團子似的娃娃，一直長到現在……”

這段期間，顏嬤嬤對杜冕的恨意，已經沖淡了。

“我沒有你這麽好的運氣。”姚燮說，“我沒看到揚嵐長大，我也沒有參與她的成長中，我這些年，一直在想著報仇……”

“那你找皇上報仇！”顏嬤嬤說，“說到底，是他過河拆橋！毀了相爺！”

“一個皇上怎麽夠？”姚燮說。

“你……”顏嬤嬤知道姚燮的性子，眉心微皺，“你到底要做什麽？”

“我要覆仇啊。”姚燮輕飄飄的說，仿佛就再說我要吃飯喝水一樣。

“我問你要做什麽！你要怎麽覆仇！”顏嬤嬤聲音淩厲。

“這一點，我還不能告訴你……”姚燮笑了笑，說，“到時候，你就知道了……”

顏嬤嬤深吸了一口氣：“我還是那句話，你要對皇上覆仇，我不會阻止你，甚至，如果需要我還會幫你……可是，你不能把揚嵐牽扯進來。”

“這一點……”姚燮說，“我盡量。”

“不是盡量，是一定！”顏嬤嬤斬釘截鐵，“你這次設計了瑞王也設計了杜冕……從頭到尾，都是你，對不對？”

“嘖嘖。”姚燮輕輕搖搖頭，“這次，你錯了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不是我。”姚燮頓了頓，又道，“確切的說，我只做了還不到一半呢……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

“我是打算用瑞王報覆皇上，可是，我還沒出手，這邊瑞王自己犯蠢，給皇上下毒去了……”

“毒藥，不是你給他的？”

姚燮：“有這麽好的毒藥，我怎麽會輕易給了瑞王那個蠢貨？”

顏嬤嬤有些無語地看著他。

姚燮繼續說：“至於杜冕，我雖然也恨他，不過，我還沒想動他呢！誰知道，他就被瑞王牽扯進去了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有人先你一步？”

“不錯。”姚燮說，“我的計劃，才剛剛開啟，若是按照我的步調走，現在火還燒不到杜家。”

這話的意思很明顯，顏嬤嬤也十分了解姚燮，若是按照他的步調走，現在燒不到杜家，但是燒到的時候，已經來來不及了。

“不是你，還會有誰？”

“不管是誰，都是我們的敵人？”

顏嬤嬤一頓：“我們的敵人？”

“他打亂了我的步驟。”姚燮道，“雖然目標跟我是一致的……哦，也不見的真的一致的，總之，不按照我的規則來，就是我的敵人。”

顏嬤嬤聞言，見怪不怪，冷冷道：“這麽多年了，你還是這個樣！”

姚燮輕輕一笑：“怕是到死都改不了。”

顏嬤嬤冷冷看他一眼，最後轉向南轍：“我們走。”

姚燮連忙道：“現在就走？”

顏嬤嬤：“你還有什麽事？”

“不喝茶嗎？”姚燮說：“我專門為你泡的茶！嘗一嘗，看我手藝進步了沒有。”

顏嬤嬤回視他一眼：“算了吧，我現在沒有心情跟你喝茶了。”

說完，帶著南轍離開了。

小松走到姚燮身後：“師父……他們走了，要不要我……”

“要你什麽？”姚燮摸索著手邊涼掉的茶盞。

“跟蹤他們。”

“你還不行。”姚燮道，“你這功夫，沒走幾步，就被她發現了。”

“那……就這麽放她們走了？”

“不然呢？”姚燮說著，端起茶盞，“反正……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麽，我心裏也清楚，對了，最近聯系上你師兄沒有？”

小松搖搖頭。

“唉……”姚燮道，“兒大不中留啊……”

“師父，你放心，我會盡快聯系上師兄……”

“不用著急了。”姚燮說，“你師兄，早晚會來找我。”

熊松眨眨眼，似乎不明白姚燮為什麽這麽篤定。

“要不要打賭？”姚燮笑盈盈地問。

小松搖搖頭：“不要了。”

“不敢？”

“我沒次都輸。”小松說道。

“跟你師兄學一學。”姚燮道，“愈挫愈勇，才有勝利的可能。”

小松搖搖頭：“我不是師兄。”

姚燮微微一頓：“是啊，你不是他那個大沒良心的！”

此時的皇宮，傳來一聲噴嚏聲。

清泉宮中，杜揚嵐揉了揉發癢的鼻子，看向對方的蕭正則。

蕭正則正打量杜揚嵐住的環境，看完之後，朝杜揚嵐道：“這裏只有一個宮女跟太監，能伺候好你嗎？我幫你……”

“不用。”杜揚嵐心道，打發這兩個人都夠費心了，再來她可吃不消。

“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嗎？”蕭正則又問。

杜揚嵐點點頭：“還行吧。”

“要是哪裏不好的，你不願意跟父皇說，可以跟我說，我幫你。”蕭正則繼續道。

“我知道，多謝了。”杜揚嵐說著，朝屋裏伺候的宮女說，“去其一壺好茶來，寧王殿下喝不慣這個。”

“是。”宮女領命下去了。

蕭正則看看桌上的茶水，他最喜歡喝這種早春的茶了，怎麽會喝不慣？杜揚嵐的心思，他當即了然，於是轉頭沖自己貼身伺候的太監道：“你先出去候著。”

“是。”太監領命退下了。

屋中只要杜揚嵐跟蕭正則了。

蕭正則笑了笑，身體往前湊了湊，低聲說：“揚嵐，你是不是有什麽想跟我說的？”

杜揚嵐輕輕點了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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